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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3章 毀人容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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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在下面豎著耳朵聽的民眾沸騰起來,她的承認就好像是一句允許,馬上就對她群起攻之。

“到底是醫術不精寫錯了,還是存了害人之心故意寫上去的,可不要說錯了!”

“年紀不大心腸歹毒!”

“那些人家裏都是有妻有子,給個說法!”

邵昭轉過身去白著臉,目光卻很堅定,說:“字雖然是我的,但是這個藥方真的不是我寫的!”

“字是你的,誰還能偷了你的字栽贓你不成!害人本來就可惡,你還敢狡辯!”

“修士也是人,你修道修去狗肚子裏了,還是說你原本就是邪修,殺人修行!”

“對,她是殺人修行,邪修啊邪修啊!”

邵昭站在上面和他們辯駁,可一個人的聲音是那麽小,在那些口水橫飛裏瞬間就被淹沒過去。

沒人聽她辯白。

就在這時,她又聽見旁邊醫宗的弟子也在窸窸窣窣談論。

“她好像說過師承萬爐宗那位骨長老。”

“殺人煉藥屍的骨長老,那本來就是半身入魔的人啊,教出來的弟子能有多正常。”

“可惜了,先前看著,她確實是個厲害的醫者,現在……嘖,毒修還差不多。”

邵昭只覺得全身都如墜冰窖。

她是殺過人,當一聲殺人犯一點也沒錯。可她從沒殺過無辜的人。

骨長老也好,她也好,她們殺的是罪惡滔天的犯人,那些人該死,但除去那些人以外,哪怕是沒那麽壞的人,她也放過了。

她一心一意近乎把自己全力都掏了出來,想要救他們,免他們所受病痛的折磨,已經竭盡全力到不能再盡力了。

可局面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?

“我……不是我……”她一遍一遍地解釋,向左右的醫宗弟子,向下面的眾人,口幹舌燥也還是一樣無人聽她。

“兇手!”

“殺人犯!”

“邪修!”

每一個詞都打在她身上,蓋去了她原本的榮耀光彩。

造人艱難,但毀人容易。

仙門大比,天才器修,醫道高明。她走到現在才搭建起來的聲名,就在這頃刻間被輕而易舉抹去了。

邵昭閉眼,在看不見的一片漆黑裏,反覆告訴自己要冷靜。

冷靜下來,好好想想,怎麽會變成這樣。

那張藥方是誰寫的?

誰能寫出她的字跡?

誰知道七星伴月和其他藥性沖突?

到底,誰想害她?!

她的腦海中還沒有定數,迎面忽然有劃破氣流的風聲。

還未睜眼,她被桃枝香裹住。

莫蘭行拂袖打開不知哪處丟來的藥碗,把邵昭護在懷裏,以自己的背面對下面眾人。

藥汁不可避免的灑出了一些,浸濕了他的衣袖一角。

今天他穿了淺色衣裳,藥汁很快在上面暈開一片,很是顯眼。

邵昭把那塊拉過去攥在手心,也不看他,只是兩手對著那塊汙漬揉了揉,小聲說:“你的衣服臟了。”

莫蘭行攬著她肩背的手緊了緊,輕聲道:“不及你重要。”

手的動作停了下來,邵昭的額頭輕輕抵在他胸口,烏發垂下掩著臉龐,在終於奉宗主召令趕來的內宗弟子壓制呵令的混亂之中,咬著下唇,雙肩因為極力忍耐而輕微顫抖。

莫蘭行愛憐地摸摸她的鬢發,把手放在了她的雙耳處,為她隔絕了那些謾罵和尖叫哭嚎。

這一切都亂了。

死去的人躺在那裏,藏都藏不起來,沒人能擋得住民眾對邵昭的憤怒,哪怕也有許多人相信她。

華樅不得不出面幹涉,在醫宗前寬闊的場上,邵昭沈默地站在中央,周圍是烏泱泱的民眾,攔著的是醫宗弟子。

這是一場審判,只是審判者是民眾。

“華宗主,這人是在招搖撞騙,她分明醫術不精,還敢來害人!她得償命!”

“不止呢,先前她端那藥湯出來,還要大家夥花錢去買,黑心肝的東西!”

眾口紛雜,一部分人在真心實意地憤怒,一部分人在悲痛欲絕地難過,還有一部分人,他們不生氣也不傷心,他們只是喜歡看熱鬧。

從來都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,一張嘴接著一張嘴,把事情左添一筆右添一筆描得面目全非。

丁苓聽不下去,狠狠瞪過去:“放屁!我師姐什麽時候收過你們錢,你們丟錢過來要買,她也如數還回去了,你們現在罵她黑心,怎麽不摸摸自己的心是不是黑的!”

“你是她師妹,那你也不是好東西,什麽還回去了,憑你一張嘴,誰知道是不是!”

“你!”

丁苓實際上不是能沈得住氣的脾性,最耐不住有人這樣說話,何況還是辱罵了她心中敬著愛著仰望著的邵昭!

登時手中捏出十餘根銀針,她也不是想對普通人怎麽樣,嚇嚇就算了,可沒成想才剛亮出來,那些人就驚駭萬分退後。

“哎喲,這邊也要殺人啦,果然是師姐妹,還有什麽好辯駁的。”

“把她也推出去,華宗主,把這些人趕出去,別讓她們玷汙了仙鄉!”

丁苓氣得不行:“我碰都沒碰你!”

“怎麽,你還想碰著我?大家夥聽見沒有,她就是存著那種心的!”

無論怎麽說都是錯的,葉問攔住丁苓,一面安撫一面低聲說:“你別說話了,現在說的話都會成為他們攻擊師姐的手段。”

丁苓氣得臉紅,可也明白他說的沒錯,收了針閉嘴,看著腮幫子能看出來後槽牙在磨來磨去。

那些人還在起哄,哄聲一傳十,十傳百,很快就要點燃全場的火焰。

鴻蒙英甩出長棍指著最初叫嚷的那人的鼻子,揚臉冷聲道:“我是鐵騎城少城主,我若要揍你,那就全憑我的心情了!”

那人咽了口水,好歹是消停了。

而其他人見這架勢,終於也停了下來。

鴻蒙英收起長棍,目光轉向邵昭,滿目冷凝。

華樅看一眼身旁的莫蘭行,拍拍他的手背咳嗽幾聲後,盡可能朗聲道:“邵昭,你可認你的罪?”

邵昭擡頭,陽光刺眼,她看了片刻後高聲道:“我沒殺人,何罪之有。”

全場嘩然,華樅擡手示意不要喧嘩,繼續道:“邵昭,那藥方是你的字跡。”

邵昭道:“是又如何,我的字跡又並非獨我一只手能寫,有人想要栽贓再簡單不過。”

有人在啐她,罵她,她充耳不聞,面朝金色日光,眼神堅定坦蕩。

“我邵昭行得正坐得端,今日在這陽光下無愧於心,我是殺過人,但絕沒有濫殺無辜!”

她脊背挺直,陽光罩下,她仿佛披了金色佛衣,如神女降臨,如菩提渡海。

她的每一句話鏗鏘有力:“我是醫者,絕無可能殺我的病人。”

莫蘭行始終註視著她,雙手握拳拖住內裏那個想要沖出去為她辯白的自己。

不能,不可以,要忍耐,要克制。

要給她清者自清的餘地。

否則,他就是在害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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